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或大或小,每个人的伤疤都有自己不同的形状和深度,如同被驴踢过或是被狗咬过,每一口,每一脚都是不同的。这些伤疤常常很疼,尤其在半夜,他们常常发作成为一个噩梦或者一段无眠。我们和自己的伤疤作战,疼得浸湿了被子,濡湿了枕头,拍断了栏杆,咬碎了钢牙,胃液翻滚,心肝俱裂,伤疤却还在那里,还是那个形状,那个深度,那个模样,好像我们从来没有动过他的样子。
伤疤像影子一样,有时候我们忘乎所以,他也忘乎所以,有时候我们一言不发,他也一言不发,你永远捉不住他,但是他永远和你在一起,还有些时候,你想跟他和解,他却藏起来不见了,等到你有一天暴怒,他立即跑出来显示自己的存在,每一掌都像拍在空气里,他张牙舞爪,肆无忌惮。伤疤,很疼,但我们,无能为力。
还有些伤疤好像好了,新肉已经长了出来,可柔嫩地经不起一点儿折腾,总有些肉芽在薄薄的表皮下挣扎,痒痒的,让你忍不住想挠,想往墙上蹭,想检验一下好了的伤疤还会不会疼,痒有时候比疼来得更钻心。于是,我们做了,新肉重新裂开,新伤还是旧伤,我们自己都分不清了。再后来,我们发现,伤疤似乎永远也好不了。新的,旧的,横的,竖的,就这么叠在一起,好像一幅经纬编织的麻布,松松垮垮,却难分彼此。我们知道,伤疤已经是我们的一部分了。
那些形状,那些深浅,那些记忆,都属于我们,无法否认,必须面对。正视以后,其实,伤疤就是一道伤口,有形状,有深浅,有记忆,只是他不再是那个吞噬怪兽,只是一道道破了的口子,因为曾经,因为年轻,因为我们不懂怎么和这个世界和平共处,我们和每一个自己认为的对手较劲。直到有一天,我们懂了伤疤在哪里,懂了为什么会受伤,我们学会避开了,伤疤也就不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