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永玉是我很喜欢的一位大画家。
老头一脸的匪气,桀骜不驯中,却也多少还透露出人到老年之后特有的慈祥。
他不仅画画得好,且充满睿智。
他的睿智,不仅仅表现在他言语的犀利与幽默上,更主要是表现在他的绘画上。因为,一个画家,最终是要靠自己的作品说话的。
比如,他画郁风,画的是一只鹦鹉。画好,题的几个字更是精彩:“鸟是好鸟,就是话多”!
那鹦鹉,配上那样的字,真是令人拍案叫绝:贴切、准确、诙谐、幽默,而且和谐……
瞧着那画儿,尤其是那几个字,即使瞧不见那画儿,鹦鹉总是见过的,想想那几个字,极有意思的字,想想,细细地想,觉得那画那字,除了好玩,是不是寓意颇深呢?
鹦鹉几乎人人都很喜欢,喜欢它的聪明,喜欢它极强的模仿能力,喜欢它时不时一本正经冒出人说话的样子。因此,它是好鸟,是能给人们带来快乐的好鸟,甚至可以作为一个家庭的“门房通报员”——有人来了,它就会先行通报给主人知晓了。
但在现实生活中,人们却不太喜欢话多的人。他们往往被称之为“饶舌的人”;或者被称之为“长舌妇”——这是颇有些歧视性的,也是对那些喜欢搬弄是非,“扯老婆舌”妇女的专用称呼。对于男人,尤其是对于在场面上混的男人们来说,其劝慰与警戒性的语言就是所谓的“祸从口出”,所谓的“言多必失”,等等。这些语言的意思,无不昭示着话多者的令人讨嫌,也在奉劝话多者必须慎言。
黄永玉无疑是深知这些道理的。
于是,他就以玩笑的形式,调侃于老友郁风,也在委婉地告诫郁风,若真的想做个“好鸟”,话就不能太多。
这种告诫,是典型的中国式的告诫。说明了中国文化的温婉圆润,即使是劝慰,是对老友的劝慰,也是极委婉地,绝对不会伤及被劝慰者自尊心的。同时,也说明了中国文化的坚韧性。它的坚韧性,使之能代代传承,永不会消失或减弱;也使得任何与之相抵触的东西,在它貌似温婉圆润的面前,都会如同水银屑般地消融得无影无踪。
有着一些匪气的黄永玉尚且如此地“温、良、恭、俭、让”劝戒老友,足可以说明中国传统文化的温婉与坚韧了。
在这种的温婉与坚韧面前,别管是文人,还是其他的什么人,不遵循它的规则,不老老实实地“三缄其口”,其结果就难免会像那只黄永玉笔下的鹦鹉般,被人们善意地讥笑为:“鸟是好鸟,就是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