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库切在中国拥有为数不少的读者。《夏日》这本半自传的小说,精确描绘了一个思想发达、行动怯懦的知识分子的内心肖像。
库切的新书《夏日》,是一本库切自己的传记——不是自传,它有一个纠结的嵌套叙述角度:库切已经死了,一个从没见过他的叫文森特的传记传家,搜罗了一些他的创作笔记,采访与他相关的几位故旧,把这些资料合在一起,成了这本书。当然,这本书归根到底还是没死的库切自己写的。
库切怀疑主义的毛病很严重,他对别人写自己肯定信不过,对自己写自己也未必信得过,他唯一信得过的,是自己应当还是一个不错的小说家,于是他从一个熟练的小说家的角度描摹自己,刻画出了一个南非裔、白人、知识分子的内心肖像。
他肯定自己也感到了一种祥林嫂式的唠叨,并且有意识地回避这种唠叨,试图去“解决”。他素食,住农工的潮湿小屋,干白人不干的泥瓦活,这似乎是一种以“行动”进行的救赎,但是细想过去,这种行动是一个行动力非常弱的人的勉力而为,它有一种直接的道德目的,起一种安抚良心的作用。知识分子的这种“行动”之上,负荷着太多的形而上意味,它不是一种“不假思索”的,从肉体出发的行动,而是一种从思想出发的行动。这种行动的虚弱性库切自己也不是不能意识到——他书中各种各样的行动总带着狼狈的样子,渐渐要变形成一种对理解同情的渴望与得不到理解同情的落寞。
也许这本书里最真实的,是库切借着一个前同事兼前情人之口对自己作为一个小说家进行评价吧:“他的作品缺乏一种追求的目标。各种要素都绷得太紧。你无论从哪里都感觉不到作者为标新立异而故作惊人之语,在我看来,这倒是伟大作品的标志。只是过于沉稳,过于规整。我得说,太节制了,太缺乏激情。就是这些。” 苏七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