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年前的10月16日下午3时,在新疆罗布泊上空,原子核裂变的巨大火球和蘑菇云在戈壁荒漠上升腾,中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这一幕,曾令无数怀揣强国梦的中国人激动万分。到目前为止,地球上有记录在案的核试验已多达2053次,而公众对核武器的了解,都离不开扛着摄影器材站在蘑菇云下的守望者———
神秘的“瞭望山”与“四片室”
从美国“曼哈顿计划”的第一次核爆开始,摄影师就成为试验中不可或缺的成员,然而,与参与研制核爆而声名显赫的科学家相比,这支队伍却低调而神秘。在上世纪90年代之前,他们的存在被列为机密。许多冒着生命危险在核爆最前线拍摄大量珍贵资料的人,默默无闻地终了了一生。
在美国加利福尼亚的洛杉矶,距离著名日落大道只有5分钟路程的地方,坐落着一座秘密空军基地,里面隐藏了美国最具传奇色彩的电影制片室———“瞭望山”(lookout mountain)工作室。这里曾经制作过与好莱坞一样惊人的影片,却绝大多数不为人所知。他们的主要任务是为美国国防部和后来的原子能委员会拍摄影片和图像。
从1945年第一次核爆开始,美国政府就开始利用最先进的技术和设备拍摄核试验。22年里,“瞭望山”共为原子能委员会制作了6500余部影片,其中使用了宽屏、立体声、巨幕甚至3D等一系列先进技术。摄影师往往会将摄像机带到离爆炸点近达4公里的地方,在能量巨大的、数秒内可扫荡整个沙漠的冲击波和厚厚的蘑菇云下尽可能地拍摄。
有时候,摄影师还会被带上空中,乘坐着飞机,紧随装载核弹的飞行器,从爆炸点上方准确拍摄,在他们手中诞生了一系列令人叹为观止记录核武器能量与破坏力的影片。
在我国,从1964年10月16日那天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开始,有40余次的核试验在新疆的荒漠里先后进行,记录这一段历史的人群同样默默无闻,名不见经传,可以知晓的是:他们主要来自中国人民解放军八一电影制片厂,是一批特殊的军人。
1964年,八一厂奉命选派人员奔赴罗布泊,一年之后组建了“保密片室”,也称作“四片室”。“四片室”主要拍摄国防科研片。他们当中的许多人不追求名利,不惧惮死伤,从荒漠戈壁到大洋深处,从第一颗原子弹引爆开始,他们的镜头追随着我国国防建设脚步,记录下无数珍贵瞬间。
第一次核爆试验:摄影师目瞪口呆
65年前,杰克·阿贝,拍下了历史上最重要的照片之一———第一次核爆炸试验中罕见的一幅彩色照片。当时他只有21岁,是“曼哈顿计划”中的一名摄影师。 1945年7月16日的早晨,他受命在美国新墨西哥州沙漠拍摄绝密的核爆炸试验。爆炸前,他带着自己的35毫米照相机,位于距爆炸点10英里的大本营里。
当时的主摄影师是伯莱恩·布里克斯纳,他当时离爆炸点只有9100米远,并且在不同的地点布置了55台不同速度的相机,以便拍摄整个过程。“理论学者告诉我,经计算,届时将会有10倍太阳光那么明亮的光线,那就容易多了。”布里克斯纳说:“我所要做的就是走出去,把相机对准那个‘太阳’拍照。”
专家同样知道,早期核辐射会导致相片曝光,因此布里克斯纳在离爆炸点最近的两台相机前装了12英尺厚的含铅玻璃。当倒计时结束的时候,一道比太阳还明亮的光爆发出来,然后是巨大的冲击波,和着爆炸的咆哮声在山间重重回响。
杰克·阿贝在黑暗里调好自己的相机,并且在“0”开始之前就打开了快门,他认为这样就能得到一张精彩的相片。忽然之间,闪光爆发出来。那完全是白昼啊!阿贝扔掉了护目镜,重新调整相机———松开快门,调低光圈,改变快门速度,并连续拍了3张照片。他说:“我只拍了3张,因为胶卷用完了。”其中有一幅非常成功。
而在9100米处的布里克斯纳已经完全目瞪口呆了,“我望向四周,奥斯库拉山亮如白昼,我看到了那个巨大的火球,它在缓缓上升,迷住了我,我仿佛在和它一起升空,然后我意识到,我是摄影师!我应该拍下它!”他猛地拉开摄像机。30秒之后,布里克斯纳的55台相机相继完成了工作,为历史留下1000多张黑白片和少数彩卷。
核爆后须先隐蔽再拍摄
“四片室”摄影师之一郑治国回忆道:“原子弹爆炸分4段,闪光、火球、烟团、蘑菇云。前3段有强光和冲击波,人必须隐蔽,只能靠固定摄影机,手动摄影机只有等光辐射和冲击波过去才能派上用场。你们知道蘑菇云吧,那大多是手动摄影机拍的。”
“先是强光,捂着脸都能感到强光,然后是巨响和狂风。等一切都稍稍安静了,我就背朝爆心,不用眼睛,夹着摄影机向后拍。那时四周还是通明雪亮,找不着方向,我事先在地上放了块石头做标记,靠这才找到爆心位置。又过一会儿估计差不多了,我才冲出工事———嘿,好漂亮的蘑菇云!”
《我拍核爆炸》一书的作者张贵友,1955年入伍,从基层部队被选中进入八一电影制片厂,成为一名摄影师。对于拍摄核试验,张贵友当时毫无思想准备。
他说:“1969年5月的一天,我接受了一项秘密任务。那时我刚刚拍完为期一个月的党的‘九大’会议,又拍完一年一度的‘五一’庆典,正轻松喜悦地撤出人民大会堂和天安门城楼,心想这回可以多陪陪女儿了!谁想,回去后就被派往了罗布泊无人区。”
在罗布泊,张贵友一呆就是12年,先后参与地爆、空爆等各种试验拍摄近20次。在用镜头记录辉煌的同时,也付出了许许多多。
核试验的阴霾
.60多年前,前苏联在哈萨克斯坦东北部的荒原上进行了绰号“第一道闪电”的核武器试验,那里就是著名的塞米巴拉金斯克的试验场。在接下来的40年里,这里共“迎接”过456次原子弹爆炸。
如今的塞米巴拉金斯克像一间大“死屋”:那里的居民缺乏免疫力,未老先衰,患有种种癌症;那里出生的婴儿或是没有四肢,或是先天痴呆;那里有诸多恶性基因突变的病症……在这周围的居民无意中已成为豚鼠,有意无意地被暴露在核弹的余波里。
辐射无声地伤害了哈萨克斯坦三代人———上百万人口受到影响,引起了甲状腺疾病、癌症、先天生理缺陷、畸形、早衰和心血管疾病等一系列问题……贫穷、恐惧和无奈的塞米巴拉金斯克人就这样走过了几十年,而他们未来的日子也将一样沉重。
1997年,美国电影学院举办了一次盛会,以纪念所有投身核爆摄影的人们。当时有20多个幸存者参与,组织者是曾经制作过电影《尘封核爆》的核摄影师皮特·库兰,他将这一次宴会的胶片与核爆的影片结合在一起,制作了《核摄影师》这部纪录片。2006年,他结合相片资料与个人经历,出版了《怎样拍摄核爆炸》一书,直观地揭示了拍摄过程中的种种细节。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存那些不该丢失的东西,我非常担心他们将在我们上空再次炸响这些核弹。”皮特·库兰回忆说。
核武器巨大的破坏力量通过这些浮出水面的旧照片为人们所认识。核摄影师乔治·耀西达凯说:“展示这些恐惧是好事情。”但如今冷战已经结束,发达国家依旧保留着2万件以上的致命核武器,核爆炸摄影师们不禁困惑:难道我们真的需要这些核弹吗? 据《羊城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