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年来,中华民族以莲花作为真、善、美这一综合体的象征。因此,莲花的不染、不妖、不蔓、不枝,中通外直,香远益清的人格化了的气质,成为古今诗人寄托的意象,吟咏的主题。
荷花入诗,情彩飞扬,雅俗共赏,有人借荷香淡淡抒发清闲散淡情怀,有人借荷花艳艳展示生命意趣,有人借荷花生死倾诉相思苦情……凡此种种,多姿多彩,荷为人而生,文因荷而贵,人荷相映,演绎了一首首洋溢着生命情愫的华彩诗章。
本版,我省著名作家陈家桥、余同友和安徽大学中文系教授吴怀东都对古今中外描写荷花的名篇,作了精确的解读。
《折荷有赠》:借花传失意
花代表着一种美,赠人以荷花代表着亲近或爱恋的感情,汉末《古诗十九首》中就有“涉江采芙蓉”欲以赠友的诗句,李白《折荷有赠》“攀荷弄其珠,荡漾不成圆”,最见他的童心童趣!李白虽然化用了汉末以来赠花传情的诗歌构思方式,但是,他也有可能还采用了楚辞香草美人比喻君臣关系这一诗歌表达惯例,其实是借采花相赠的失落,表达自己政治上不被重视、不受重用的失意。
(吴怀东,安徽大学中文系教授)
《采莲曲》:坚定与宁静
我猜想,元代诗人丁鹤年大约是一位爱莲的人,他的《采莲曲》一写就是十首,不过这十首诗中最有名还是这一首:
“莲开花覆水,莲谢藕在泥。不学青萍叶,随波东复西。朝采并蒂莲,暮绾同心结。不学杨柳枝,含颦送离别。”
为什么是这一首?其实这首诗字面意思非常好懂,但在浅显的背后却意蕴丰富,所谓“诗无达诂”,不同的人从中读出了不同的况味。丁鹤年是元末明初人,元亡后,他谢绝了推荐、邀请,不做明朝的官,决心做一个元朝的“草泽遗民”,于是,再读此诗,当然会有人认为他这是以莲自喻了,表达自己的气节情操;而如果是一个正当年的处在爱恋中的女子,又怎么能不从中读出爱情的滋味呢?至于我本人呢,在这个酷热的季节里与这首诗相遇,我读出了一份坚定与宁静。扎根于泥土深处,不为外界的诱惑所动,默默地,修养着自己成就着自己。
(余同友,省文联签约作家)
《荷塘月色》:统一在完整的观念世界
《荷塘月色》一文是现代散文的经典之作,朱自清对荷花的描写借助了另外一个意象,月亮。荷花和月亮虽然具有阴柔,空灵,流水,这比较委婉的气息,也极容易回到那种古典文人对那种近乎病态的古典美追求中,但是朱自清在这篇文章里却更多赋予了某种积极的明快的甚至是亢进的气质,并给予荷花更为贴切人性的关照。我不认为,对这篇文章的阐释应该像某些理论家指出的那样,是朱自清对于个人情绪的另外宣泄。这篇文章恰恰是统一在一个他本人特别完整的观念世界里,通篇文章至少在字面上看不到任何对于时代、外观世界以及他人的任何直接的描写,那么我们也不用去过度地猜测文章另外的追求。
(陈家桥,著名作家)
《荷花》:以花喻美人
李商隐的诗题是“荷花”,实际上全诗是以花喻人,描述了在和自己所喜爱的美人交往中所感受到美人的俗艳之美。
诗歌一开始就用荷花花色的华艳、花香的浓重来比喻美人的世俗性感,然后写夏日黄昏美人盛情相邀,美人在自己面前展示出体态轻盈、顾盼生姿的柔媚。作者还设想离别后的孤独和沧桑——这更见出诗人对于男女爱情的刻骨体验。如果说李白诗借荷花传情,形象清新,蕴含寄托,李商隐诗则比较感性,以荷花俗艳之美,写男女之情——不同的诗笔开放不同的荷花!
(吴怀东,安徽大学中文系教授)
《清荷塘韵》:祝福“季荷”
季羡林先生在这篇文中的结尾写道:我为我的“季荷”祝福。我相信读过此文的人,又有谁不会从心底里道一声祝福呢?
当今世界,一切都变得快捷,连自然界的生物也在人工的力量下提速再提速,就如那些大棚蔬菜,那些瓜果茎叶,原本需要百多天的成熟期,而今几十天就可以上市,一切皆快,人心当然也停不下来了,“一日千里的今天,谁还有精神的故园?”可是偏偏就有这样的一位老人,他为了一方水塘,几粒莲子,可以连续几年在原地逗留、观察,一年,两年,三年,直到第四年,他才等来了他的美丽。这需要多么大的耐心?这又是怎么样的一份从容? (余同友,省文联签约作家)
《莲恋莲》:有可能是误读
余光中的这篇《莲恋莲》略显复杂了些,我对他的态度是,过于强调了外部世界,与中国传统文人对于自身与世界关系的梳理有了很大的区别。文章十分西化,虽然还保有对荷花那种传统性的呵护和怜惜,但是把荷花如此材料化,如此知识化,实际上反而有可能是对荷花的误读。周敦颐《爱莲说》的高洁态度,在余光中这里反而缺失了。
余先生甚至从东西方不同的视角来看待莲这一事物,恰恰是对莲形象的分裂。我们应该认识到,事物失去了它最经典的具象,就会变得模糊。那么在这个背后,真正变得迷茫的恰恰是中国文人自身,他们也会因此丧失对于经典事物最准确的感应,这就是我对余光中《莲恋莲》的批评。(陈家桥,著名作家)
《莲花》:关于莲蕊的记忆
香艳诗人就是香艳诗人,在温庭筠的眼里,那碧绿荷塘里摇曳的荷花,其声音色彩味道姿势都是那样香艳可人,他甚至看见了美人“凌波微步 罗袜生尘”的轻盈,闻到了美人那一缕随风而来的香尘。
而我感兴趣的是他写到了“莲蕊”,我想起了小时候,将莲花外围的花瓣撕去,留下金黄色的莲蕊,然后以丝线缠在莲蕊的底部,一圈圈缠紧,再猛地放线提起,于是,那线就绕着圈子散开,带动着莲蕊转动,旋转中,莲蕊顶端的白点与金黄色的茎旋成了一幅好看的图画,像贴上彩纸旋转的陀螺。
(余同友,省文联签约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