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有天使吗？”

“不！”小妹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相信童话的孩子的心总是过早地老去，铺上厚厚的世俗的尘埃，连阳光都照亮不了他们的心。

不管怎样，我一直是相信童话的，相信天使就在身边。

我3岁时确诊为先天性心脏病，4岁生日那一天，我做手术。

我只记得爸爸背着我上着医院的台阶。那台阶很长很长，而且灰蒙蒙的，弥漫着浓浓的药味儿。我小时候是个沉默的小孩，不懂得那台阶将通向死亡边缘的窗口，也不会问为什么要去。我只觉得昏昏欲睡，趴在爸爸的背上进入了梦乡。

我的邻床是个可爱的男孩子，比我还小。岁月模糊了我脑海里冲洗出来的回忆，依稀看见的只有他那双亮亮的眸子，像夜幕的星辰。我看见他朝我微笑。

他喜欢唱《常回家看看》。我不会唱，跟着他嘴里蹦出来的旋律轻轻地哼着。他常常对我说：“姐姐，等我病好了，我要回家，要吃方便面。”现在想起来，这是个简简单单的愿望。可他确实是超乎寻常地懂事，他唱歌时眼睛总是看着病房的窗外。家人给我一个玩具小船，它一通电就会摇摆起来，上面的乘客也会舞动起来，还奏响《真善美的小世界》的旋律。小男孩儿就经常借我的小船儿玩，他似乎若有所思地说：“如果我乘上小船，就可以回家了。”

我做手术那天，引流管从鼻子插进了嘴巴，再插进胃里。医生抓住我的手和脚，我的痛苦与挣扎都无济于事。医生们把我推向手术室。我拼命地喊着“妈妈！妈妈！”可她却不在。后来我才知道，她不敢看我，躲在远远的地方默默流泪。

从手术室推出来，我在不久后睁开双眼。晚上，小男孩儿微笑着来监护室看我。他说：“姐姐，等我明天做完手术，就可以到这里来了。”我隔着厚厚的氧气罩朝他点了点头。

但是第二天我被推回病房时，发现男孩的外婆正在空空如也的病床旁痛哭。

我并不知道他的心脏病比我严重得多，医生在打开胸腔后，手术也没再做下去，告之死亡。我一直等他回来，我仰头问妈妈：“他去哪儿了？”妈妈欲言又止，半晌才说：“……他去了一个遥远又美丽的地方……”

我相信，我相信那个地方有许多天使。

我把小船留在他曾经的病床上，希望他有一天能乘小船回来。

尽管我现在知道，他永远都不会回来，但当初母亲对死亡的解释令我的心充满了温暖的阳光。我不希望孩子们对童话不屑一顾，因为只有童话才能让游离的心回归美丽的春天。

我想起那男孩儿时，把童年的记忆从抽屉里拿出来，让记忆被阳光洒上一层金色。我想哭，但我想起我要微笑，微笑着感谢他，给了我一段温暖的回忆。 张贤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