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我受命赴渤海湾附近某部教导队参加总部大学生集训的时候,已是“万花凋谢一时稀”的初冬,强劲的海风剥去了津南大地五彩缤纷的外衣。时令蔬菜要么销声匿迹,要么价格扶摇直上,8元2角的伙食费这时就有点捉襟见肘了。于是,我们的饭桌上,价格受季节、气温影响相对较小的鲢鱼就开始独领风骚、风靡一时了。
现在想来,部队的鲢鱼做法颇有几分豪迈奔放的军营色彩:先往锅里倒入军用瓷盆半盆的菜籽油,旺火烧开后,加入拍碎的生姜、蒜、大茴香和剥皮去根切成丝的大葱爆炒,再倒入去鳞洗净的整条鲢鱼和炊事班事先煨好的清汤一起煮。
这时候,连长何小四总是不远千“米”一路小跑到这里进行细致的检查:用他的话说,伙食好能顶半个指导员,这可马虎不得。他看到操作间窗明几净、一尘不染,看鱼腮剔除得干干净净,再用铁勺尝尝味道,一切都跟想象的一样,才笑眯眯抓起帽子往训练场走去。而一旁的我们,大气儿也不敢长出,要是稍微有点疏忽,绝对逃不了他那鹰一样的眼睛。
一节课的时间,部队操课结束了,炊事班的鱼儿也做好了。连长、司务长和军人委员会的代表来到灶前,在众目睽睽下,鱼儿们带着扑鼻的香气,被端到了各班的桌子上:往往大的鱼是三条,小的鱼就可能是四五条。
有时,炊事班给连长留下小半碗的葱丝和大酱,连长总是坚决地把它分到小碟子里送给各个班,他说“其身正,不令则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作为带兵人可不能因小失大啊!
时光飞逝,十几年过去了。现在想吃上鲢鱼,可并不是一件太容易的事:一是它们的刺太多、太细,老婆儿子都不喜欢;二则尽管我使尽了浑身解数精心烹制,但吃起来已经没有了当年狼吞虎咽、风卷残云的气势。但每当我想起它们,总会涌起说不清的情愫:其实,怀念这一条条的鱼儿,不仅仅是怀念那淡定从容、厚道悠长的滋味,更是怀念那种战友亲如兄弟的美好情感,怀念那种在物质极度匮乏的情况下却乐观向上、精神勃发的那份心情!
不知,现在我的分布在大江南北、长城内外的战友们,还吃不吃那些不起眼的鲢鱼了?